第十三章 遗忘4-《爱妃别睡了:快给朕起床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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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爹,女儿陪您到外面,随便您想看几场就几场,走啦走啦……”她确定,判官大人这次阳世之行受刺激不浅,脑子指不定在哪块出了漏洞,致使举止严重失常。

    “走什么走?”红衣判官甩开被她架着的臂膀,“你不是告诉我这《大闹天宫》里面那只猴子闹完地府闹天宫,把阎王爷都好一阵戏弄?为爹的想看!”

    “您老人家不也说过那只是编书写戏人的妄想?再说,《大闹天宫》有什么好看的?那只猴子在闹完这出天宫之后就被压到大山底下去了,戏里面繁华,戏后面落魄,没什么可看的!”她实在是被这个当爹的气着了,怒咻咻说完,不管不顾地扯着当爹的袍衫就走,即使这当爹的被这副躯壳连累跛脚在楼梯上踬了好几回,她也作无睹。

    小楼之内,元慕阳凭窗而府的身形始终未动,仿佛室外那场闹剧丝毫未影响他看戏的心情。但是,无人看见他瞳内刹那抹过的巨大惊疑。

    阿六回到醒春园时,心中微存忐忑。

    她那时一时怒起,揪了判官大人就走,竟忘了两人在这庄内的为仆身份。试想,有哪个奴婢会在主子未准假的当口理直气壮的离去?出了庄,冷静下来,蓦然顿悟,抱头懊悔哀叫半晌,和判官大人经过一通毫无成效的沟通后,原路踅回。元大爷和虹儿都已不在,据闻是回醒春园里了,她不想回来,但只得回来。唉,原来做人家的丫头有这么多身不由己,她生前该对自己的丫鬟更好一点的。

    天近酉末之时,初夏的日阳已然西移,映红了半边天空,映出霞光千缕。醒春园内,除却风过树梢,溪过假山,静谧无声。

    “虹儿姐姐?”她迈着小碎步,行在各色石子铺就的甬道上。及待推开那道罩着湘竹纱的室门时,先探进一只小脑袋,低低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无人应她。虹儿想来是不在了。她本想掀足离开,这处,不是她喜待的地方。可是,心中的莫名一动,让她掉转了脚步方向,迈了进去。

    这里,无论格局,布置,器皿,还是纱帘的颜色,都是她走之前的模样。

    外厅碧砖铺地,四壁凿格,内置各样造型的玉马……她喜欢马,也想骑马,却因为一个先天不全的身子,到死也未能一人上得马背,即使被他抱在怀里,也不能随意驰聘。只有在摸着这些不论如何造型都是四蹄开张的马儿时,她才能想像乘马奔驰时劲风吹过脸面穿越过发丝的那份自由自在。

    楠木制成的方案上,放一盏白玉大瓶,内里总不会缺乏应季鲜花,而此时吐露淡芬的,是大一把白色蔷薇……她喜欢花,没有特定的品类,所有鲜艳的,秀雅的,芬芳的,素馨的,她都喜欢,那些美丽的生命,会增添她对生命的热忱。

    外厅与内室间,打着一道圆月状的楠木雕花洞门,垂着软如溪泉般的湘绿纱缦,左右各有金穗流苏垂落飘拂。绿纱飘拂间,寝室摆设绰约可见,尤其那张超大的、悬挂着层层轻软帷幔的红木架子床,轮廓如此鲜明。

    她和他,在此洞房花烛,在此新婚燕尔,在此有了第一次的燕好。那样的时候,他有着千斛的温柔,一双墨玉般的奇丽眸内,氤氲着喜悦与情欲,轻轻叫着她的名儿,万分珍爱的待她……

    是她负了他。

    “眠儿,你回来了么?”

    她一栗。

    阿六定定立了半晌,及待听清声音来向,迟疑探指,掀开了垂纱一角,偷觑内室。    夕阳透过晚霞,霞光透过开在西边的绮窗,使得内室朦胧在一层梦般的红雾里,有个人在这片雾中坐于床畔,执着床上人的一手偎在耳侧,喁喁细语。

    “眠儿,你不想回来,是因为不想受心疾之苦么?可是,你现在回来,已经不必受那份苦了。你记不记得我向你说过滇南王家?王家有一块祖传璧石,可护理心肺,辟邪除祟,举世无双,价值连城,就连当朝皇族索要也誓死不供。百鹞将王家族长的妻子医活,换回了这块玉,有了它,你可过你想过的日子了,眠儿……”

    心疾之苦……她的确是在怕心疾之苦么?从出了娘胎始,她连呱呱落地声也比其他婴孩来得软弱;从张口进食始,就要识得汤药滋味的苦涩。有命便有病,这份苦,她是怕的罢?

    “眠儿,我好生羡慕王家族长,百鹞说,他的妻子所以能够复活,是因王妻的魂魄始终在原处留恋不去,就连黑白无常的锁链也能够挣脱……”

    她不行啊,她害怕,是真的害怕,那随时随地都可能窒息的恐惧,那在她尚不能语时黑白无常在眼前常行常走的形影……她怕。她在生死薄上甚至只有一个姓名,没有阳寿,只因任何时候都可能是她的死时……

    “眠儿,你回来了,我不会再让你受那些苦,不止是这块璧石护你,我还会带回你遗在前世的那脉心魄……眠儿,你再不回来,我真的要去找你了……我不能自杀,却可以请人杀我,眠儿,我已经在找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他他……他怎会如此傻?怎会如此痴?他为何要如此?她到底有什么好,一个破败的不能让他尽兴享受鱼水之欢的身子,一个不能给他生儿育女的残缺女人,有什么好?有什么好?有什么好?!

    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
    阿六抬起脸来。

    “你这样坐在地上做什么?”元慕阳居高俯下地望她。

    坐在地上?她不知道在何时坐到了地上……

    “起来,就算是初夏,到了晚间,这地上仍是有寒气的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她未去留意他语气里尽量压抑的温柔,只想尽快站起,但腿脚压得太久,站起来又因那酥麻要跌倒。他弯腰,将她拉了起来。“你叫阿六,是么?”

    他身上,有淡淡的由檀香和书香交汇的味道,她以前,总爱在他的胸前拱来拱去,就为了闻他这样的味道……

    “阿六,你在哭么?”

    哭?怎么可能?她是走过奈何桥的鬼,记忆虽在,一切的喜怒哀乐却都已沉进河底,离她远去,怒非怒,喜非喜,她怎么会哭?

    “你看,把整张小脸都哭皱了,这般无声的哭法很伤身体的,你不知道么?”他自袖里取了软帕,为她拭着满颊的泪,凝视着那双正被泪冲洗着的眸子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……我是脚痛,才哭……”她踉跄退出一大步,躲开他的碰触。

    元慕阳俊脸无风无动,未语。

    她以为他不信,急着辩解,“……真是脚痛……真的好痛……所以才哭!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元慕阳颔首,“不过不要边哭边说话,会噎着自己。”

    她逃命般地,掉头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而她看不见被她扔在原处的元慕阳,脚下打了一个跌踬,扶住洞门门框。

    是真的罢?是真的罢?应该是真的,对不对?不是他的梦境,对不对?谁来告诉他,这不是梦?……百鹞,对,他要找百鹞!若他在此,定然可以确定,定然可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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