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透过敞开的殿门,看到章州王章岱从案桌后站了起来,大步迎向殿外。 她忽然踮起了脚尖,把鲜花般的唇凑到了幽无命的耳旁,吐气如兰,媚眼如丝—— “方才,其实我好想要呢。都在花丛里等你了,你怎么就不过来呀。” 幽无命如遭雷击,深不见底的黑眸一寸一寸向她转来,薄唇瞬间抿紧。 她狡黠地冲着他吐了口气,然后站回了原处,摆出一张一本正经的脸,冲着迎上来的章岱微笑施礼。 标标准准的王族见面礼。 幽无命:“……” 这就是个要人性命的果妖精! 章岱引着幽无命和桑远远踏入了宴宫。 端坐在殿中的韩少陵缓缓抬起了下颌,如鹰一般的锐利目光扫向殿门。 视线在章岱身上一顿,在幽无命身上一顿,然后重重落在了桑远远的身上。 见她双颊红红,俏面含情,韩少陵瞳仁瞬间收缩,不自觉地站了起来。 王族的涵养让他并未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,只端正地施了见面礼。 幽无命脚步一顿,微仰着头,似笑非笑与韩少陵对视,手上施了个非常潦草的礼。 半晌,二人脸上齐齐露出了笑容。 “幽州王,玉门关一别,吾心甚念。” “韩州王,风采依旧。” 这招呼打得要多假有多假。 韩少陵转向桑远远,半晌没有动作。 桑远远淡笑着施了礼,见韩少陵依旧一动不动,便笑着望向满头大汗的章岱,道:“听闻章州的烤羊配大酱是一绝,不知今日可有口福?” 章岱得了台阶,急忙笑道:“自然。” 他干脆利落扬起两只蒲扇大的巴掌来,重重拍了拍:“开宴!” 幽无命挑了下眉,偏头看向桑远远,笑眉笑眼:“来。” 他执起她的手,带她落了座。 韩少陵目光闪烁,数次欲言又止。 正待出言试探一二,忽然听到侧后方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:“桑远远?!你不是还参加韩郎的定妻宴么!为什么又和幽无命在一起!你们王族,就是这么随便的吗!” 韩少陵只觉一阵眩晕。 行军章州,路途遥远,自然只能把梦无忧带在身边时常解毒。 方才一个恍惚间,竟没察觉身后的亲卫又一次被她悄悄调了包——这个女人,只要她想,好像随时都可以出现在自己身边,一会儿换成亲卫,一会儿换成内侍,这些人,总能被她轻易说服,为她大开方便之门! 此刻听着梦无忧口无遮拦地嚷出了声,他一时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来挽回颜面了。 反正,自从收了梦无忧这个女人,他丢脸都已经丢成了家常便饭。 他能怎么办?只能假装没听见这一声突兀至极的问话,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桑远远,破罐子破摔地等她的回答。 桑远远方才压根没注意到梦无忧从外面溜进来,混到了韩少陵的身边——这位所谓的‘女主’,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。 她懒懒地冲韩少陵笑了笑:“韩州王,多日未见,你们韩州的礼数,仍旧令人不敢恭维呢。” 韩少陵扯了下唇角,偏头望向梦无忧,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,只疲惫地道:“你可不可以先回去?别闹了行吗。” 说罢,回转头来,望向桑远远,微微凹陷的深邃双目中隐有几分认命:“桑王女就莫要取笑我了,我的情况,你不是不知。” 桑远远点头道:“的确。人生在世,性命才是最要紧的,脸面礼节,终究只是俗世虚妄罢了,不打紧。韩州王,你的情况,都知道也都能理解。” 韩少陵扶住了额头。 幽无命憋住了笑。 “这句话你倒是说对了!”梦无忧仰起了脸,“终有一天,你们会明白,人人生而平等,封建礼教只是统治阶级用来束缚人们思想的武器罢了!王族凭什么就高高在上?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,都是尊贵的,都有自由的权利!” 桑远远眉头轻轻一跳。 原来还真是穿越女主啊,还是那种只会空喊大口号的。 桑远远沉吟片刻,微笑着,抬头凝视梦无忧的眼睛,“你说得没有错,生命,每个人都只有一次,自然是平等的。每一个人,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。” 梦无忧颇有些意外:“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觉悟!” “我有,可是你却无。”桑远远沉下了脸,“无论什么身份,当众质疑旁人的隐私之事,难道就是对别人的尊重么?我有没有许人,许了何人,通通与你无关,我与谁在一起,更是我的自由。你口口声声平等、自由、权利,我尚未婚配,难道就没有自由地选择自己心仪郎君的权利么?” 梦无忧脸色微变,半晌,声音低了许多,辩道:“可是,女子应当自尊自爱自重,你不洁身自好,便是不自重,还容不得人说吗?” 桑远远摁住阴笑出声的幽无命,缓声道:“幽州王尚未娶亲,而我,早已与韩州王断了契,两个清清白白的人在一起,只待大婚,何来的不自重之说?莫非在你看来,名不正言不顺地跟在有妇之夫的身边,连侍妾都算不上,这才叫做自重自爱么?” 桑远远嘲讽地轻笑着,并不看梦无忧,只把视线落在韩少陵那张铁青的脸上。 “我、我、我与韩郎是真爱!”梦无忧急红了眼眶,“他和别人,不过是联姻罢了!你们这些王族联姻,哪里有爱情!你们根本不懂,包办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!” “哦,真爱。”桑远远轻笑出声,“你的真爱可真是值钱,与你的真爱相比,别人多年的陪伴,倾心相付,便成了轻飘飘的‘利益’二字么?你的心意凭什么就要比旁人贵重?就凭你一穷二白,就凭你一无是处?就凭你弱你有理?” 桑远远抬了下眉,见梦无忧大口喘着气,一副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,便轻轻摇了下头—— “我从来也没有认为王族便该高人一等,但在你身上,我看不到作为一个人,对旁人应有的丝毫尊重。旁人见了我,称一声‘王女’,这是对我身份的认可,就像到了医馆,该称一声‘医者’,到了学堂,该称一声‘先生’。而你,不知何来一股莫名的优越感,不分场合大呼小叫,直呼旁人的名讳,这当真是失态又失礼。” 梦无忧满面赤红,平时伶牙俐齿的她,此刻一个字也说不上来。她怎么也想不到,桑远远竟然不用身份等级来压人,却能辩得自己无话可说。 桑远远朝着韩少陵施了一礼:“韩州王为人豁达,重情意,不在乎这些虚礼,我无话可说。但同为王族,我实在不愿叫旁人腹诽云境王族尊严尽废!” “不错!”章岱忍不住道,“韩州王,不是我老章说你,就连我这种大老粗,也听过旁人议论你身边女人乍乍乎乎不像样,啧,闻名不如见面,今日一见,连我这老厚脸,都替你臊得慌!” “你、你们!”梦无忧气得跺脚,“你们不过是生来命好,出生就是王族罢了,若你们出生卑贱,还会这么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看不起人么?” 桑远远奇了:“不是说人人生而平等么?怎又妄自菲薄,嫌弃自己出身卑贱了?平民出生,却有一身风姿傲骨者,大有人在,无论走到哪里,都能得人敬重。而你,怀揣着莫名其妙的优越,打着‘平等’的幌子,面对身份比你高者,你故作清高不屑;面对身份比你低者,你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!” 桑远远语气更加激烈:“你梦无忧,当真是虚伪到了极处!张妈妈好心帮你,你转头就在韩州王的面前出卖了她;幽州王的亲卫替你而死,你心中根本没有半丝感激或愧疚;你不顾自身实力低微,横冲直撞往冥魔堆里冲,那么多人为你而死,你的心可曾有过片刻触动?!你把他们当作生命了么,你为这些因你而死的人掉过一滴眼泪么!” 梦无忧嘴唇颤抖,面色煞白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 桑远远悄悄捏了下幽无命的手,微微倾身,扶着案桌,缓慢地问道:“梦无忧,谁给你的优越感?你当真以为,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?” 她今日说了这么多话,其实便是为了这一刻作铺垫。 幽无命心领神会,低沉魅惑的声音伴她而起,眸中暗星闪烁—— “呵,你当真以为,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?” 第(3/3)页